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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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賈母眼睛一亮,勾著嘴角看賈政,打算瞧瞧他到底能作出什麽腰花來。

賈母真不說了,賈政反倒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
他才剛發散的厲害的氣勢,瞬間偃旗息鼓了。賈政低頭反思,眼珠子轉轉,回想他這些年收到的不公平待遇,回想老太太次次偏心大哥給他帶來的傷害。憤怒和羞恥感又重新占據他整顆心,怒火重燃了。

賈政突然擡首,赤紅著臉,眼瞪瞪的看著賈母,似嗜血的野獸一般,這一刻恨不得馬上就把她吃了。

鴛鴦從沒見過二老爺這般,嚇得一哆嗦,擋在了賈母跟前。“二老爺,您這是做什麽?”鴛鴦素來敬重賈政,今兒個見他竟這樣,她語氣中多有不忿和鄙夷。

賈政本就覺得萬分受辱,如今瞧連老太太身邊的下賤丫鬟都瞧不起他!賈政更氣,大步流星走到鴛鴦跟前,揮臂就打了一巴掌。

聲音響徹屋內,幾個婆子都看呆了。誰不知鴛鴦是賈母跟前最器重的人兒,政老爺這一打,跟打老太太的臉有什麽分別。

鴛鴦被打的身子晃了晃,頂著一張火辣辣的臉,立在原地懵了。她腦子裏空白的沒什麽都沒多想,但身體卻本能的反應出委屈了。兩行淚水如溪流般,洶湧澎湃。

“反了你!”賈母怒吼一句,推開鴛鴦,起身掀翻了身邊的四角短腿梨花木小炕桌。桌子朝賈政的方向滾去,正好打著了賈政的右腳。

賈政嗷的大叫一聲,捂著腳,一屁股坐在地上,轉即憤恨的看著賈母。

“愛過不過,不過就滾!”賈母的手指向門口,給賈政指路。

賈政氣笑了,看著賈母,口裏呵呵兩聲。反正他也呆不下去了,他這就走。

賈母心疼的拉鴛鴦坐下,揉了揉她的臉蛋兒,破口罵賈政是個不孝子。

鴛鴦就怕賈母操心,回過神兒的功夫,早止了淚,笑著跟賈母道:“二老爺一時沒想開,沖撞了您,您別往心裏去。二老爺往日……算是孝敬您的。”最後一句話,鴛鴦自己說得都覺得心虛。

“呵呵。”賈母笑了笑,她不想在廢物身上多費口舌,哪怕是一個字。賈政長了一顆小人之心;對他好給著甜頭了,他就給鼻子上臉想要更多。若是給不了好處,他就埋怨、恨,錯的永遠只有別人。

總歸是他不爽跟他沒關系,是全世界的錯!

賈母覺得這不是養兒子,這是養變態。她閑得慌,自己個自己找麻煩?

周瑞家的剛才旁觀一切,早趁著政老爺發脾氣的時候,便偷偷地知會丫鬟去通知賈赦、賈璉、王熙鳳等。

眾人紛紛趕來,詢問老太太如何,聽說鴛鴦被打,眾人皆是大驚,一邊問候心疼鴛鴦,一邊勸老太太別太氣。

賈赦氣得吹胡子瞪,不等賈母發話,轉身就去找賈政算賬。兄弟倆在屋子裏對罵起來,賈政脾氣大得很,倆人互摔了不少東西,最終賈政硬是把賈赦打出來。他口裏喊著:“你高興了,母親可勁兒向著你。真不懂你,活一把年紀大字不識幾個,竟做上官了,還禮部侍郎!世道不公啊,我等才華之士不受器重,反讓爾等汙流之輩占據朝堂。”

賈赦被賈政的言論氣得說不出話來:“我確實書讀得比你少,可我活得比你清楚!這點道理都不懂,你還配說你是讀書人。”

“出去!”賈政推搡賈赦一下,趕他走。

賈赦氣急了,揮手就一巴掌拍賈政的腦袋上。

賈政捂著頭瞪賈赦,這廝還以為他倆是小時候呢,隨便拍他頭!賈政火冒三丈。

賈赦譏笑:“你就是這麽打鴛鴦的,是不是?你知道她是母親跟前最中意得寵的,你怎麽敢打她?”

“笑話,一個下賤丫鬟罷了,我還動不得了。”賈政冷哼,眼中滿是恨意。這些年他忍耐忍耐,一忍再忍,根本沒用,呵呵,終於所有積攢的情緒都在這一刻爆發了。爽,真爽啊。

可爽過之後,賈政已是在心底隱隱有些後悔了。

賈赦拂袖而去,出了門,就見周瑞和媳婦兒帶著一群婆婆和小廝進院。賈赦不解:“這是?”

屋門沒關,賈政聽動靜也來了,人立在門口看出什麽事了。

周瑞家的給賈赦鞠躬,又看了眼賈政,輕輕福了下身子,“老太太讓二老爺選條路,走還是留下。留下,便要領八十大板,跪祠堂百日。走,二老爺便盡快拾掇東西吧,車已備好。”

賈赦楞了,轉即扭頭看向賈政。

賈政傻呆呆的站在原地,半晌緩過神來發瘋道:“這是選擇麽,這還有的選麽?”

他堂堂榮府二老爺,活得一大把年紀才掙那麽點臉面,這年紀了讓他領板子?還是八十大板,這都能打死人的,更何況打完板子還要跪祠堂百日。

瘋了吧,老太太這是瘋了吧。

賈赦微微翹起嘴角,隱忍住笑意。

賈政看著眾人瞧他那眼神兒,好像他反了多麽十惡不赦的大罪。“看什麽看,不就是打了個丫鬟麽。”

“此言差矣,二弟,你打得是丫鬟麽,你捫心自問,你一下子想打的是誰的臉?”

賈政腦子裏下意識的回答:老太太!

賈政不可思議的看著賈赦,他這個兄弟什麽時候嘴巴這麽靈巧了。

賈赦撚著胡子,悠悠道:“二弟你糊塗啊,這是不孝啊。你沖撞母親,打了母親跟前的丫鬟,”

“當時若不是鴛鴦姑娘擋在老太太跟前,您打得不就是——”周瑞家的接著補刀,而且還特意將話說半截。

“好,我走!”賈政死也不會去領罰的,走就走。走也罷了,幹幹凈凈的,趁早把家分了。

周瑞家的一聽此話,訝異的挑眉:“二老爺,您書讀得多,理該知道的吧,父母在,嫡親兄弟不可分家。您真要分家,不孝的名聲傳出去,以後翰林院的官是做不做了。”

周瑞家的說話諷刺意味十足。先諷刺賈政讀書多,缺什麽都不懂;而後有諷刺賈政是真不孝。

賈政氣得,抖著手周瑞家的,恨不得把這婆娘的嘴撕爛了。周瑞忙擋在媳婦兒跟前,她說話溫和了許多:“老太太說了,老爺若要走,盡管帶著您喜歡的東西。但寶二爺、環三爺還有三姑娘斷斷不能跟您的。即是不算分家,孩子們自該住在榮府。二老爺盡管帶著張姨娘去外頭逍遙去便好。”

周瑞這一席話說的溫順,刺頭比他媳婦兒還厲害。

賈政氣得接連咳嗽,上去就要踹周瑞。

賈赦吼他一聲,吩咐周瑞夫婦趕緊給賈政準備東西。眾人紛紛行動起來,一會兒來問賈政帶不帶這個,一會兒又問賈政要不要拿那個。

賈政氣得嗓子眼發幹,卻要應付這些小嘍啰,沒處發火去。

“二弟去外面住一段時間也好。房子是早有了的,你今兒個搬去,叫丫鬟們簡單打掃便是。等老太太這邊消氣,我再替二弟求情吧。”

賈政漸漸絕望,這功夫聽賈赦此話,激動不已的喊了聲:“大哥。”

賈赦拍拍他的肩膀,吩咐賬房給賈政支走五千兩銀子。銀票一到賈政手裏,賈赦便囑咐道:“大哥只能幫你到這了,這段日子少回家,老太太在氣頭上。你一回來,她老人家發狠打了那八十大板,豈不吃虧?”

賈政破覺得有理,點點頭,感激的別了賈赦。帶著隨身衣物、貴重物品,攜張姨娘以及一幹下人去了。

賈璉後趕來的,站在院外,他起初瞧著父親和二叔鬥得厲害,便沒進去。後來,忽然間父親跟二叔語重心長了,更不敢進。等人二房的走幹凈了,賈璉方跟著出院的賈赦往回去。

“老爺才剛說那些可都是真的?您還真打算幫二老爺?才剛不是好好地麽,您老怎麽一轉眼胳膊肘向外了呢。”賈璉納悶的抱怨道道。

賈赦瞥一眼兒子,冷哼:“當我有那麽好心!不過是見他走了,未免他再鬧,惹得你祖母又心煩,才哄他幾句罷了。”

“原是這樣,老爺厲害。”賈璉笑嘻嘻的沖父親豎起大拇指。老爹如今越來越會“壞”了,還是悶壞的那種。

父子倆到賈母處回話。

賈母大有些意外:“他倒是走的幹脆。”還以為他會再鬧一陣,賈母早叫人準備好了棒子要揍人呢。

賈赦笑了笑:“他沒得選。”

賈母點頭,心裏的一塊石頭算是落地了。“正大門,三個角門,全派人把手上,老二再敢回來,一律棍棒打出去。”

“兒子舍了他五千兩銀子。”賈赦道。

“也罷了,省得你二弟沒官做餓死了。”

沒官做?

賈赦轉即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,她老人家這是打算讓二弟撤職。

也罷了,免得二弟在外頭給榮府惹事。

……

賈政帶著張姨娘搬到了京東帽兒胡同的一間宅子裏。打眼瞅,正門不大,門口擺倆不起眼的石獅子,倆和一塊頂不過榮府門口的一個大。朱漆門有些舊了的,進了屋,除了正房和大廳,後頭統共不過三小院子。屋子小,院子小,花園小……樣樣都小的不起眼。別說住了,賈政瞧著都厭棄。

是可忍孰不可忍!

賈政抄起一把銀票,二話不說就進宮了。他要找女兒元春評理去!

元春自從流產之後,身子一直虛弱。再漂亮的美人,每日苦湯藥熬著,見不得陽光,也漂亮不到哪裏去。皇帝來看她幾次,見她日漸不中用了,反將十八皇子的撫養權交到了皇後手上。那之後,皇帝似乎便把她忘了,再沒來過一次。。元春越喝藥身子反而越差,近十幾日不曾下床一次。

今聽貼身太監回報,父親賈政要見她。元春心知有大事,不敢怠慢,故托著重病的份兒上去請示皇後。皇後倒寬容大度,許賈政立刻覲見。

賈政沒想到真的見了女兒,機會難得,兩腿一跪,就開始主竹筒倒豆子的跟女兒抱怨家中事。元春躺在屏風後的貴妃榻上,奄奄一息,聽此話,更氣的喘不來氣兒了。

怪不得大伯父一路高升,卻沒她父親什麽事兒。原這一切都是老太太在做鬼鼓弄!何其不公!

元春咳了兩聲,憤慨地坐起身,跟賈政保證道:“父親安心,本宮這邊去求皇帝,給你個公道。你是外臣,後宮不宜久留,早些回去等消息吧。”

賈政吃了定心丸,心穩穩當當的了。這才想起女兒身子不好,客氣的跟元春道句“娘娘好生保養身體”,隨即告退。

元春戰戰巍巍的坐在哪裏,落淚許久,方努力地起身換衣,要去見皇帝。任憑抱琴和太監們怎麽勸她都不行,這回元春是鐵了心的要給他父親爭臉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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